作者丨曹玉林
(陽先順工筆山水畫作品《桃花春水綠》 66cm×132cm 2009年)
在當今中國畫發展的進程中,山水畫所面臨的處境是頗為尷尬的。這種尷尬源于一方面在中國畫的三大科目中,山水畫的本體積淀是最為豐厚的,由于山水畫最符合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天人合一的價值取向,故而不論是文人畫家還是非文人畫家多選擇山水作為自己的創作母題,對山水畫投入最大的熱情和最多的關注,使得山水畫一科獨大,長期居于畫壇的主流地位;而另一方面大凡一種受本體性局限的事物,其形式愈是完美,發展的余地便愈是狹窄,積累愈是豐厚,改變起來便愈是困難,這是事物發展演化的內在法則,也是后來者的歷史宿命,由于傳統的山水畫經歷了一千多年來文人畫家和非文人畫家的共同努力,幾乎已經盡善盡美,但同時也近乎凝固僵化,重重迭迭地堵死了山水畫發展轉型的咽喉要道,又使得今天的畫家們陷入了某種一旦違背了傳統的形式,便無異于疏離了中國畫的本體,不像是中國畫,而一旦沾溉了傳統的形式,又不免會散發出昔日古老氣息而與現代感絕緣的兩難之境。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這種動輒得咎,腹背受敵的不利現實,使得今天的山水畫家們常常“繞樹三匝,無枝可依”。為了扭轉這種尷尬被動的局面,使古老的山水畫重獲生機與活力,人們付出了不懈的努力。這其中,湘籍畫家陽先順以其包古孕今,浪漫譎異的繪畫風格和強化構成與色彩,別有靈奇的現代意味獨標一格,闖出了一條當代山水畫體格轉型的新路,給畫壇以巨大的驚喜。
陽先順,湖南新寧縣人,1963年出生,現任衡陽師范學院教授。像當下很多中青年實力派畫家一樣,陽先順受過正規的現代美術教育,有著美術院校的學術背景。教學與創作,理論思考與藝術實踐二者對于陽先順而言,如人之雙足,鳥之雙翼,相互映發,達到一種較高的境界。毫無疑問,在當今多元開放的文化語境下,這種知行相長的創作狀態是極為理想的,它使得陽先順能夠自覺地將自己的藝術實踐置于理論思考的觀照之下,這是十分令人稱道的。而更為令人稱道的是,和很多前輩畫家包括很多同輩畫家相比,陽先順有著強烈的突圍意識。這種突圍意識源自于他對當下山水畫創作的嚴峻現實及其癥結有著清醒的認識(陽先順在《桃花源詩意系列》創作感悟—文中對山水畫傳統積淀的復雜影響,董其昌的南北宗理論,青綠與水墨,平淡自然與煥爛求備之間的關系等問題的認識都頗有見地,令人刮目)。陽先順的理論思考很快地在其藝術創作中結出了碩果,進入新世紀以來,陽先順屢屢在國家級的大型展事上秀出同儕,奪冠折桂(陽先順所獲獎項甚多,如《全國十屆美展》銀獎,《2005,中國百家金陵畫展》金獎等,因篇幅所限,恕不一一列舉),一躍而成為當下山水畫壇的一顆耀人眼目的新星。
與當下畫壇某些虛張聲勢,浪得虛名者不同,陽先順之所以獲得今天的這樣既為畫壇學術主流囑目,又為藝術市場買家追捧的驕人佳績,乃是憑借其強烈的藝術個性和超常的創作實力而贏得的,可謂實至而名歸。若不嫌偏狹和疏漏,陽先順山水畫的藝術特點和學術價值主要表現在以下一些方面:首先,陽先順的山水畫風格鮮明,個性強烈,既有獨樹一幟的視覺沖擊力,又有耐人尋味的藝術感染力,既悅目又耐讀,這在當代中青年山水畫家中是十分罕見的。眾所周知,藝術創作中所謂的風格,指的是藝術家在創作中所表現出來的藝術特點和創作個性。從某種意義上說,風格是成熟的標志,價值的體現,魅力的所在,故而不論是在傳統中國畫的歷史上,還是在當代中國畫的現實中,幾乎沒有一位畫家不追求個人風格的。
不過,這里需要指出的是,風格乃藝術家內在精神的外在表現,或換言之,是藝術家藝術精神的物質化外殼,風格是藝術個性,不是隨心所欲的花樣;風格是藝術造求,不是固定的模式;風格是藝術質量,不是從外面貼上去的標簽。當下畫壇某些以“先鋒”“前衛”相標榜者,為了爭奪受眾的眼球,不惜嘩眾取寵,飛鏢暗器,弄些千奇百怪的小玩藝、小花樣、小伎倆,硬貼在自己的作品之上,其實是古人所謂的“牛鬼蛇神之狀”,并不是風格。
(陽先順工筆山水畫作品《竹風連野色》)
而陽先順的作品則與之相反。雖然舊先順的山水畫于外在的視覺觀感上,與傳統的或曰正統的中國畫山水畫判然有別,拉開了較大的距離,有如某些評論家眼中所謂的“洋味”(這種所謂的“洋味”,其實是現代意味),但其內在本質卻并不違背中國畫的文化身份和種姓原則,而是包古孕今,別有靈奇的。具體來說,陽先順的山水畫在形態和技法上最重要的特點,是相對弱化筆墨和皴法,強化色彩和平面構成,有一定的形式感和裝飾性,其作品大多不是客觀外在山水的“物象”記錄,而是畫家自身內在精神的“心象”表達,或換言之,是“表現”,而不是“再現”。陽先順的山水畫,從大的體格上看,有水墨寫意(有一部分帶有少量淡彩)和青綠工筆兩大類型。不論是水墨寫意還是青綠工筆,大多采用的是物象豐富,重迭排列式的滿構圖(青綠工筆者尤甚),打破了中國傳統山水畫諸如散點透視,上留天位下留地位,“龍脈開合起伏”等等在“經營位置”方面的程序法則,更多地運用組織化的,有意味的平面構成方式,來營造出帶有較強現代色彩的形式感和裝飾性,從而與傳統的中國山水畫在圖式上拉開了距離,給人以眼目一新的感覺。從某種意義上說,陽先順的山水畫之所以能在今天的這種多元并茂,群雄逐鹿的山水畫壇上脫穎而出,取得如此令人稱道的佳績,誠與浪漫譎異,獨標一格的構圖方式有著極大的關系。另外,陽先順的青綠工筆山水畫用色強烈、大膽、鮮活、靈動,但又不失清新和雅致,也有不言而喻形式感和裝飾性,也與傳統中國畫“隨類賦彩”的程序法則殊有異趣,有著令人眼目一新的現代色彩。不妨可以這樣說,陽先順的山水畫之所以青綠工筆者較水墨寫意者所取得的成績更大,其蘊含的學術價值和轉型意義也更為豐富,其原因正在于此。
不過,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問題還有另一個方面。這便是陽先順的山水畫雖然在圖式和外在觀感上頗為“現代”,但其骨子里或曰內在本質和精神蘊含上卻是十分“中國”的,可謂遙接傳統文脈,不違中國畫的文化身份、民族性格和種姓原則。這是因為陽先順的山水畫在藝術趣味和美學取向上,有著濃郁的抒情意味和詩化境界,不論是水墨寫意還是工筆青綠,皆無俗氣、匠氣、燥氣和濁氣,而有著清氣、雅氣、靜氣和文氣,如田園牧歌,心靈凈土,令人心曠神怡,賞心悅目。而這一點,無疑是與中國山水畫作為畫家完善人格,抒發情志的精神內核,寄托人生情懷,表達憧憬理想的林泉高致完全吻合的。那種認為陽先順的山水畫“洋味太濃”,不過是一種望文生義的皮相之見。另外,陽先順的山水畫雖然不強調筆墨和皴法,但卻并非沒有筆墨,而只是不像傳統山水畫那樣一味地迷信筆墨,賣弄筆墨,而是將筆墨置于服務造型和寫意的正確位置,使筆墨與造型相互映發,相得益彰。事實上陽先順的山水畫不但有筆墨,而且其筆墨相當出色。陽先順的山水畫一無例外地都是點線造型,其線條和墨韻松秀靈動,從容自然,有隨機生發之趣,無枯索躁硬之感,跌巖起伏,張馳有致,其內在的視覺張力和運動節奏耐人尋味,這在其水墨寫意的作品中表現得尤為突出。
總之,綜上所述,陽先順的山水畫既有傳統的因子,又有現代的元素,包古孕今,別有靈奇,其鮮明強烈的藝術個性和浪漫譎異的繪畫風格,乃當代山水畫體格轉型的重大收獲,有著值得深入探討的學術價值和啟示意義。如今,陽先順正當虎虎有為之年,前途不可限量,我們有理由對他給予更大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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